27.03.24
初始相位[编辑 | 编辑源代码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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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“我”在山林间和一个河童对视)
名称 | 文本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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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年夏天,我像普通人那样背着双肩包,从山腰的无人哨站出发,去攀登穗高岳。 您知道,要攀登穗高岳,只有沿着梓川逆流上行。以前,别说穗高岳,我连天狗岳都登上过,所以我没有带向导,在晨雾蒙蒙的梓川山谷中前行。晨雾弥漫的梓川山谷..... 可是,那雾一直不见消散,反而越来越浓重了。走了约摸—小时后,我一度打算返回哨站。可是就算要回去,也得等雾散了才行,雾却一刻不停地持续加重。 “算了,索性往上爬吧。”这么想着,为了不偏离梓川山谷,我便在山白竹间穿行。 不过,浓雾总是遮住我的视线。当然,时不时地能看到山毛榉和冷杉粗壮的树枝从雾中伸出,垂着碧绿的叶子,也有放牧人的马和牛冷不丁地出现在我面前。但一转眼间,它们就又藏进迷蒙的太雾中。 渐渐地,我的腿脚开始疲惫,肚子也,饿了。而且,我的登山服和毛毯已经被雾湿透,重得要命。我终于屈服了,决定循着岩石间的水声,沿梓川山谷往回走。 我在水边的岩石上坐下,先吃点东西。我打开牛肉罐头,收集了些枯枝,点着火。做这些事太约用了十分钟,这期间那讨厌的浓雾渐渐地变淡了。 我咬着面包,看了一下手表,已经一点二十了。但更令我吃惊的是,在手表的圆玻璃上,隐约地映出了一张可怕的面孔。 我惊愕回头,于是--就在此时,我第一次见到了河童这种东西。在我身后的岩石上有一只河童,模样和画上的毫无二致,他正一只手抱着树干,一只手挡在眼上,不胜稀奇地俯视着我。 我目瞪口呆,有片刻工夫一动不动。河童似乎也很吃惊,连遮眼的手都忘了放下。片刻之后,我跳了起来,朝岩石上的河童扑去,与此同时,河童也逃跑了--不,应当是“或许”逃跑了。 其实是,他轻巧地闪了闪身:立刻消失不见了。我越发惊诧,在山白竹丛中四下搜寻,原来河童正在离我两三米远的地方回头看我,做出随时逃跑的姿势。 这倒没什么奇怪,令我意外的是河童身体的颜色。在岩石上时,我所见的河童是灰乎乎的,可现在他已经完全变成蓝色的了。 我大叫—声“畜生”,再次朝他扑去,河童当然立刻逃走。接下来的大约三十分钟,我穿过山白竹,跳过岩石,—个劲儿地追赶河童。 也许那里有一个我不知道的洞穴,当我的手指终于触到河童滑溜溜的后背时,我猛地倒跌进了深深的黑暗中。 可是,即便在这种千钧一发的关头,我们人类的心里竟然还会想些乱七八糟的念头,我忽然想到,在梓川上游有一座桥名为“河童桥。 接下来......接下来的事我就不记得了。我感到眼前划过闪电般的东西,不知不觉中失去了意识。 | |
初遇的河童 | 呜哇! |
Π/2[编辑 | 编辑源代码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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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河童基地宿舍区,一群河童围在担架上的“我”身边)
名称 | 文本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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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我终于苏醒过来时,我正仰面朝天躺着,身边围着一大群河童。 —只大嘴巴、戴夹鼻眼镜的河童正跪在我身边,把听诊器放在我的胸口。看到我睁开眼睛,他对我做了个“安静点”的手势,然后朝身后说了句什么。 于是,两只河童抬着担架走了过来。我被放在担架上,在一太群河童的簇拥下,一安静地前行着。 这时一个河童趁我不注意,把我的手表偷走了。我大喊着让旁边的河童去抓住他,可是河童皮肤光绢,没那么容易抓住,他味溜一下滑了出去,一溜烟地逃走了。 他像蚊子一样瘦弱的身体摇摇晃晃,看上去几乎要趴到地上... | |
河童医生 | 没关系的... |
抬担架的河童(4个) | 这算什么啊,这个.../人类好重啊.../喂.../没什么... |
看热闹的河童(4个) | 那个是谁啊.../这就是人类吗.../谁在推我.../好饿... |
偷东西的河童 | 太好了... |
Π[编辑 | 编辑源代码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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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“我”躺在一间普通的房屋内,河童医生站在旁边)
名称 | 文本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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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星期之后,根据河童王国的法律,我成为“特别保护居民”住到了那位医生的隔壁。 我的房子不大,但建造得颇为漂亮。河童们为了照顾我的感受,安排的房间是与当今人类住所相似的风格。内间卧室一隅有一架提琴,墙上挂着一幅镶框的油画。 —个月后,我逐渐对河童的风俗习惯有所了解。 其中,我最难理解的是,我们人类认为严肃的事,河童会觉得可笑,同时,我们觉得可笑的事,他们又认为很严肃--这真是个荒唐的风俗。 比如说,我们人类觉得正义、人道这些问题很严肃,但河童一听这些话,就捧腹大笑。也就是说,他们的滑稽观念与我们的,在标准上迥然不同。 | |
河童医生 | 有一次,我和医生谈到节制生育的问题,医生张开大嘴,笑得夹鼻眼镜都要掉下来了。 我自然很生气,质问他有什么可笑。 医生的回答如下:“你们只考虑父母的方便,岂不可笑?太自私自利了。” |
Π3/2[编辑 | 编辑源代码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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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“我”与河童医生站在一间产房的隔断帘后)
名称 | 文本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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医生带我去看了一次为河童产妇接生的手术。 | |
河童医生 | 嘘... |
临产之际,父亲凑到母亲的身下,
像打电话似的,大声询问: | |
河童父亲 | “你愿意降生到这个世界上吗?好好考虑一下再回答。” |
他跪在地上重复了好几遍这句话,然后用桌子上的消毒药水漱了口。这时,太太肚子里的孩子似平有些顾虑,低声答道 | |
河童幼儿 | 我不想生下来。先说,要是遗传到父亲的精神病就不得了。而且,我相信河童的存在本身就是坏事。 |
听到这个回答父亲难为情地搔着脑袋。 不过,在场的产婆立即将一根粗管伸进太太的腹中,注射了某种液体。 于是,太太放松地喘着粗气,同时,此前那膨胀的肚子仿佛泄气的氢气球似的瘪了下去。 河童的幼儿既然能做出这样的回答,自然,他们一生下来就会走路、会说话。 据医生说,甚至有个孩子出生第二十六天,就能够就神明是否存在这一问题进行演讲。 不过,那孩子在出生后第二个月就天折了。 |
2Π[编辑 | 编辑源代码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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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“我”拜访一位河童诗人)
名称 | 文本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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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,一位河童诗人和我混熟了诗人就要留长发,这与人类是一样的。 我时常去诗人家玩,以排遣无聊。诗人在狭窄的房间里,放了很多诸如黑百合之类的高山植物的盆栽,写写诗,抽抽烟,过得轻松自在。 房间的一角还有一只雌河童--诗人自称是“自由恋爱家”,所以并没有妻子--做着编织活儿。 —看到我诗人就会露出微笑,说 | |
河童诗人 | 太好了,你来了!快坐到椅子上。 |
他和我谈论河童的生活呀、河童的艺术呀等话题。 诗人相信,再没有比司空见惯的河童的生活更愚蠢的东西,父母子女、大妻兄弟生活在一起,都是以互相折磨为唯一乐趣。尤其是所谓的家族制度,更是愚不可及。 有一夜,诗人指着窗外冷冷地说 | |
河童诗人 | 看那蠢样! |
窗外的路上有一只年轻河童,颈上吊着父母和许多其他河童,雌雄共有七八只,正气喘吁吁地走着。 | |
“我” | 我倒觉得他很有勇气,值得赞扬... |
河童诗人 | 哦,那即便在这个国家,你也有成为公民的资格了。.....你是红枫学说的支持者? |
“我” | 那是什么... |
河童诗人 | 呃,我换种说法。你是否认为,为了一百个凡人而牺牲一个天才,并没什么可惜了? |
“我” | 我不知道.......你是哪种呢,诗人? |
河童诗人 | 我吗?我是超妖怪! |
诗人昂然宣称道。 | |
并非河童诗人之妻子的雌性河童 | 要喝茶么? |
5Π/2[编辑 | 编辑源代码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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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“超妖怪”俱乐部内)
名称 | 文本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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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谓的“超妖怪”,是河童对于艺术的一种独特的思考。 他们相信,艺术不受任何事物的支配,就是为了艺术而艺术,所以艺术家首先必须是超越了善恶的超人。 不过,这并不仅是诗人自己的意见,诗人的诗人伙伴们大致都持有相同见解。 有好几次,我和诗人一起去超妖怪俱乐部玩,聚集在俱乐部的有诗人、小说家、戏曲家、批评家、画家、音乐家、雕刻家,以及艺术上的外行们。 不过他们都是超妖怪。他们总是在灯光明亮的沙龙中快活地交谈,而且时常得意扬扬地展示他们的超妖怪风范。 一个雕刻家在大盆的贯众蕨间追逐少年河童;—个雌性小说家,站到桌子上当众喝了六十碗“天狗踊”随后倒地不起。 | |
自认为是“超妖怪”的、销售酒水的河童 | 哟,你也要来点吗? |
自认为是“超妖怪”的河童(14个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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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Π[编辑 | 编辑源代码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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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我和诗人路过居住区的一户人家)
名称 | 文本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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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个月光很好的晚上,我和诗人抱着胳膊,从超妖怪俱乐部归来。 诗人一反常态,情绪沉郁,一言不发。 过了一会儿,我们路过一个亮着灯光的小小窗口,窗子里有两只夫妇模样的雌雄河童和三只小河童,正对着桌子吃晚餐。 诗人叹了口气,忽然说 | |
河童诗人 | 我自以为是自由恋爱家,可是见到这一家人的样子,还是有些羡慕。 |
“我” | 你不觉得这是矛盾的吗? |
可是,诗人在明亮的月光下—直交抱着双臂,凝望着小小的窗口--那五只河童的宁静的晚餐桌。 过了一会儿,他答道 | |
河童诗人 | 无论如何,那盘煎鸡蛋总比恋爱之类的东西更符合卫生学。 |
7Π/2[编辑 | 编辑源代码]
投影坐标27.05.24[编辑 | 编辑源代码]
(“我”在一间客厅样的房间,面前是三个河童)
名称 | 文本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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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为何,我对炼钢公司的老板怀有好感。 他是上等人中的上等人,在河童王国的河童中,肯定再找不出一只有老板那么华丽的打扮。 不过,当老板坐在沙发上,左右两边分别是荔枝般的太太,和黄瓜似的孩子,那时他几乎就是幸福本身。 | |
河童老板的妻子 | 小葵,对客人要有礼貌! |
河童老板的女儿 | ...... |
4Π[编辑 | 编辑源代码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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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“我”与河童工程师站在一座工厂前)
名称 | 文本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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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拿着老板的介绍信,去各种各样的工厂参观。 我最感兴趣的是书籍制造公司的工厂。 当我和年轻的河童工程师走进工厂,望着以水力发电为动力的大型机械时,我才后知后觉地惊叹河童王国机械工业的进步。 那座工厂一年居然能够制造七百万册书,但我吃惊的还不是书的数量,而是制造这么多书,却完全不费力气。 这个国家制造书的时候,只需要往机械的漏斗口放入纸张、墨水和一种灰色粉末就可以了。 原料进入机器后,不到五分钟时间,就变成大三十二开、三十二开、大六十四开等无数书籍。 | |
看着瀑布般落下来的书籍,我向挺着胸脯的工程师询问那灰色粉末是什么。 工程师站在闪耀的机械前,索然答道 | |
河童工程师 | 那个吗?那是水獭的脑髓。嗯,将它干燥之后,磨成粉末就行了。时价是一吨三文钱。 |
实际上,据老板说,河童王国平均一个月,就会新设计出七八百种机械,不必多费人手,就可以顺利进行大规模生产。 因此据说又有不下四五百工人将被解雇。 可是,我每天早晨读报纸的时候,一次也没见到罢工的消息。我觉得很奇怪,不过至今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。 |
9Π/2[编辑 | 编辑源代码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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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“我”和炼钢厂老板在他的俱乐部内)
名称 | 文本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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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板邀请我去他所属的俱乐部吃饭。 比起诗人所属的超妖怪俱乐部,这个俱乐部要令人舒服得多。 而且,尽管老板的话语不像哲学家那么深奥,但能够使我窥到一个全新的世界--广阁的世界。 老板总是用纯金匙搅动着杯中的咖啡,我俩隔着餐桌上插着冬玫瑰的花瓶,品尝着类似生鱼片的白色的肉,快活地聊着各种话题。 我们聊了许多,特别是关于这位炼钢厂老板,实际上操控着河童王国的国王的事情—-内阁掌控着国王的权利,精英政治家掌控着内阁报纸上的舆论左右着政治家,而报纸背后的支持者则是炼钢厂的老板。 | |
炼钢厂老板 | ...但更麻烦的是,我本人也受到别人的控制。你猜是谁?就是我的夫人! |
老板朗声大笑。 | |
“我” | 那倒是很幸福哪 |
炼钢厂老板 | 反正我是很满足。但这些话,我只有在你面前--你毕竟不是河童嘛,才能无所顾忌地吹嘘一番。 |
“我” | 所以说,是您的夫人控制着整个王国? |
炼钢厂老板 | 嗯,也许可以这么说?.....不过,七年前那场战争,倒千真万确是一只雌河童引起的。 |
“我” | 战争?贵国还发生过战争? |
炼钢厂老板 | 当然发生过,而且没准将来还会发生。只要存在邻国... |
说实话,这时我才第一次知道,原来河童王国并不是一个孤立的国家。 据老板介绍,河童一直以水獭为假想敌,而且水獭拥有不逊于河童的军事装备。 我对河童以水獭为对手的战争很感兴趣。 因为,河童存在水濑这一强敌,乃是一个新发现,就连著有《山岛民谭集》的柳田国男先生似乎也不知道,《河童考略》的作者就更不必说了。 | |
炼钢厂老板 | 后来当然是我们胜利了。 三万六干九百个河童因此英勇地战死了。 不过比起敌国来,我们的损失不算什么。 我国的毛皮太部分都是水獭皮。 在战争中,我除了制造钢铁和能源,还把煤渣土运到前线上。 |
“我” | 煤渣土做什么用? |
炼钢厂老板 | 自然是当作粮食。河童肚子饿的时候,什么都能吃。 |
“我” | 给战场上的士兵吃煤渣土...这在我国会是丑闻。 |
炼钢厂老板 | 在我国无疑也是丑闻。不过我自己说出来,谁都不会把它当作丑闻了。 那位哲学家不也说过吗?“汝之恶行汝自言之,则恶行自然消弭’。况且,除了利益之外,我也是充满爱国热情的。 |
就在这时,侍者走了进来,
向老板鞠了一躬,朗读似的说道 | |
河童侍者 | 您家隔壁的房子着火了。 |
炼钢厂老板 | 火......着火! |
老板大吃一惊,站了起来。我当然也站了起来。可是,待者镇静地又加上一句 | |
河童侍者 | 不过,已经扑灭了。 |
目送着侍者离开,老板显出啼笑皆非的表情。看到他的模样,我发现不知不觉中,我开始憎恶他。 但此时的老板并不是老板,只是作为一只普通的河童站在这里。于是,我拔出花瓶中的冬玫瑰,放到他手中。 | |
“我” | 夫人一定受惊了。快,带着这个回去吧。 |
炼钢厂老板 | 谢谢。 |
老板握住我的手。然后,他忽然咧嘴一笑,小声对我说 | |
炼钢厂老板 | 隔壁就是我出租的房子,所以至少我可以拿到火灾保险金。 |
河童侍者 | 我只是传达消息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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名称 | 文本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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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这里读到了那位河童哲学家的著作。书名叫做《傻瓜的话》。 傻瓜总是相信,除自己之外的家伙才是傻瓜。 我们热爱自然,或许是因为,自然不会憎恨我们,也不会嫉妒我们。 最明智的生活,就是轻蔑一个时代的习惯,并且丝毫不破坏这种习惯。 我们最想夸耀的东西,只不过是我们没有的东西。 没有人对破坏偶像持有异议,同时,也没有人对成为偶像持有异议。但是,安坐在偶像台座上的,都是最受诸神恩宠的--傻瓜、恶棍,或者英雄。 我们生活中必要的思想,或许在三千年前就已经说完。我们只不过是在旧柴薪上加上新火焰。 我们的特色就是不被以超越自身的意识为常事。 为自己辩护,要比为他人辩护更为困难。若有怀疑请看律师。 我们比人类不幸,因为人类不像河童这样先进。 要做的事,便是能够做成的事;能够做成的事,便是要做的事。我们的生活终究无法脱离这一循环论证,即在不合理中贯穿始终。 若始终贯穿理性的话,我们当然不得不否定我们自身的存在。奉理性为神明的伏尔泰得以幸福地度过一生,即显示出人类不如河童先进。 |
11Π/2[编辑 | 编辑源代码]
投影坐标27.06.24[编辑 | 编辑源代码]
名称 | 文本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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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个清冷的下午, 我读腻了《傻瓜的话》,出门去拜访哲学家。 当走过冷清的街角时,我看到一只瘦得像蚊子似的河童呆呆地倚靠着墙壁,而且,那确凿无疑就是以前偷了我的手表的那个河童。 我心想“太好了”。遂叫住了一个正好路过此处的高大的警察。 | |
“我” | 他在两个月前偷了我的手表。 |
警察举起右手的木棒,对那个河童叫道, | |
河童巡警 | 喂,你过来。 |
我心想他或许会逃之夭夭,但意外的是,他镇定地来到了警察面前。 不但如此,他还抱着胳膊,傲然地直盯着我和警察的脸。 可是警察并没有发怒,从裤子的其中一个口袋中拿出记事本,立刻讯问起来。 | |
河童巡警 | 你的名字? |
偷东西的河童 | 波德莱尔 |
河童巡警 | 职业? |
偷东西的河童 | 直到两三天前还是邮递员。 |
河童巡警 | 好。据这个人的申诉,你偷了他的手表? |
偷东西的河童 | 是的,两个月前偷的。 |
河童巡警 | 为什么愉? |
偷东西的河童 | 给孩子玩 |
河童巡警 | 孩子呢? |
偷东西的河童 | 一周前死了。 |
河童巡警 | 带着死亡证明书吗? |
瘦河童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。警察看了—下那张纸,忽然满脸带笑,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| |
河童巡警 | 行了,你辛苦了。 |
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警察。瘦河童嘴里嘟嘟囔囔,自顾走掉了。 我好不容易回过神来,问警察: | |
“我” | 您为什么不抓他? |
河童巡警 | 他没有罪。 |
“我” | 可是他偷了我的手表..... |
河童巡警 | 他是偷给孩子玩的,对吧?可是那孩子已经死了。如果你有什么疑问,请查阅刑法第一千二百八十五条。 |
“我” | 什么? |
河童巡警 | 无论犯有何种罪行,促使该犯罪之事由消失后,即不得处罚该犯罪者。 就你那件事来说,那只河童以前是父亲,但现在已经不是父亲。 犯罪就自然消灭了。 |
“我” | 这很不合理啊。 |
河童巡警 | 别开玩笑了。把从前是父亲的河童,和如今依然是父亲的河童同样看待,那才不合理 |
河童巡警 | 别在打扰我了。 |
偷东西的河童 | 我叫波德莱尔有什么奇怪的吗? |
6Π[编辑 | 编辑源代码]
投影坐标27.07.24[编辑 | 编辑源代码]
名称 | 文本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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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渐渐觉得待在这个国家颇为郁闷,于是打算设法回到我们人类的国家。 可是我四处寻找,却始终无法找到我掉下来的那个洞穴。 后来,我听医生说,这个国家的城郊有个年老的河童,每天读读书、吹吹笛子安静地生活着。 我心想,去问问这只老河童,或许能够知道逃离这里的路径,于是立即去了城郊。 可是到了一看,在一座小小的房子里,哪里有什么老河童,只有一只连头顶的水皿还没长硬、顶多十二三岁的河童,正悠悠地吹着笛子。 当然,我以为找错了,不过慎重起见还是问了问名字,他却正是医生说的那个老河童。 | |
“我” | 但您看上去还是个孩子.... |
隐居的老河童 | 你没听说过?我不知是什么命运,刚出娘胎就白发满头,然后渐渐变得年轻,现在变成这副孩子模样了。 不过算算年纪,若出生时算是六十岁,现在大概有一百十五六岁了。 |
我环视着房间。不知是否是心情使然,我觉得那朴素的桌椅之间,洋溢着一种清新的幸福。 | |
“我” | 您似乎比其他河童都要过得幸福。 |
隐居的老河童 | 嗯,或许吧。我年轻时是个老人,年老时又变成了年轻人。所以我不像老人那样欲望枯竭,也不像年轻人那样沉溺声色。 总之,即便我的一生算不上是幸福的也无疑是安宁的。 |
“我” | 的确,是安宁的。 |
隐居的老河童 | 不,若仅仅如此,还算不上安宁。我的身体康健,拥有可以一生衣食无忧的财产。 不过,最幸福的还是,我一生下来就是个老人。 |
我和老河童谈论了一会儿诗人,医生和老板,不知为何他似乎对我的话并不怎么感兴趣。 | |
“我” | 您不像别人.您对活着并没有特别的执着吧? |
老河童看着我的脸,静静地答道 | |
隐居的老河童 | 我也像其他河童一样,父亲问过我是否愿意降生到这个国家,然后我才离开母体的。 |
“我” | 但我是偶然掉到这个国家的。请您告诉我离开的路吧。 |
隐居的老河童 | 离开的路只有一条。 |
“我” | 哪一条? |
隐居的老河童 | 就是你来时的路。 |
“我” | 不巧的是,我找不到那条路了。 |
老河童用清澈的眼睛静静地盯着我。 然后,他终于站起身,走到房间一角,拉了拉天花板上垂下来的一根绳子。 我一直没注意的天窗开了一扇。圆圆的天窗外面,松柏伸展着枝条,碧蓝的晴空一望无垠。那像巨大箭头一样森立着的,不正是天狗岳的山峰吗? 我像看到飞机的孩子似的,欣喜得蹦了起来。 | |
隐居的老河童 | 看,从这里出去就行了。 |
老河童说着指指绳子。我本以为那是根绳子,其实是架绳梯。 | |
“我” | 那么,我就从这里出去了。 |
隐居的老河童 | 不过,我有言在先。出去之后,你不要后悔。 |
我不会后悔的。我回答着早已爬上了绳梯,俯瞰着老河童头顶的水皿。 |
13Π/2[编辑 | 编辑源代码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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名称 | 文本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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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人类世界之后我很快就后悔了。我受不了人类皮肤的气味。 比起人类来,河童实在是清洁得多。 不仅如此,对于看惯了河童的我来说,人类的脑袋显得很吓人。 这一点或许你没法明白。眼睛和嘴巴倒还罢了,鼻子这东西就莫名地使我产生恐惧。 我想回到河童国去。是的,不是“想去”,而是“想回去”。当时,我觉得河童国就像故乡—样。 | |
不巧,我在路上被抓住,送到了精神病院里去。 我进这家医院的时候,还在想河童国的事。有一天下午天气就像今天这样阴沉,我正沉浸在回忆中,突然,我差点脱口大叫。 原来,我在梓川岸边见到的那个河童,就站在我面前,对我频频鞠躬,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。 我回过神来--不记得我是哭了还是笑了。 | |
“我” | 嗨,你怎么来了? |
初遇的河童 | 哎,我来看你。听说你生病了。 |
“我” | 你怎么知道的? |
初遇的河童 | 从收音机的广播中听到的。 |
“我” | 你能来太不容易了。 |
初遇的河童 | 哪里,一点不费事。池田的河流和沟渠对河童来说,像大街一样。 |
“我” | 可是这附近没有河流呀。 |
初遇的河童 | 哦,我是穿过自来水管道上来的。只要打开消火栓.... |
“我” | 打开消火栓? |
初遇的河童 | 先生你忘记了吗?河童也是有机械师的。 |
投影坐标27.07.24[编辑 | 编辑源代码]
名称 | 文本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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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之后,每隔两三天,就有河童来看望我。精神病院的医生说我的病是早发性痴呆,但据河童医生说,我并不是早发性痴呆,早发性痴呆症患者是人类医生。 | |
昨晚,—个有月亮的夜里,我还在月光中和炼钢厂的老板、河童哲学家和诗人谈话,而且,诗人还给我拉了一首小提琴曲。看,对面桌上放着一束黑百合,那是昨晚他带给我的礼物。 | |
人类医生望向桌子,可桌子上当然没有花。 |